张寅是一位房地产行业分析师。他喜欢往北京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跑。这看起来多少有点儿不务正业。不过他很有把握地说，自己从蔬菜行情里看出了经济的变化情况。他给MBA的学生讲述他的发现时，引起了哄堂大笑。

　　这位北京虎杰咨询公司首席分析师现在看到的情况有点儿混乱。几天前，他又去了新发地市场，问他对经济形势怎么看，他显得有些悲观，说经济回暖还没有那么容易。

　　他经常观察的是一种彩椒的市场行情。这种辣椒主要用来制作沙拉，供应三星级以上酒店的自助西餐厅。去年底的时候，他去新发地市场，彩椒销售一落千丈，而现在，乐观的气氛似乎多了起来。

　　新发地市场卖彩椒的摊主老王说：“来买彩椒的客人多了，这几天，有几家公司为开商务会议准备会间自助餐，所以都来这里采购。”情况是从3月底好起来的。彩椒价格也在涨，先是一箱180元，现在涨到了220元，这似乎印证了那些关于中国经济触底回暖的声音。虽然和去年好的时候还是没法比，当时能卖到280元一箱。

　　老王也说，景况是不如以前了。去年好的时候，自己的彩椒早上6点钟左右就可以卖完。

　　老王说，去年年底生意就不行了，一直亏本，一车能亏五六万元，就这样还卖不完。今年2月最糟糕，一车货两三天都卖不掉，最后都不新鲜了，只好扔掉。“现在好一点了，一天勉强能卖一车吧。”张寅表示，奥运后的行情就出现了下滑，主要是由于奥运会期间来华旅游的外国客源逐步减少。春节前后则是“最恐慌的时刻”，菜农们的脸上写满忧虑。而现在则是刚刚开始有点起色。

　　北京新发地市场的彩椒主要来自山东。寿光的南郊农村是彩椒的主要生产基地之一。在这里，彩椒的生产和销售形成了一个很完整的产业链。种子公司从国外引进种子，也有以色列、荷兰等国的外资企业直接在那里建立蔬菜基地，试种成功后，卖给农户，彩椒苗一般的卖六七毛一棵，贵的卖1.2元。当地也有一些韩国企业会整片包下彩椒的销售，跟农户签订供货协议，到了收获季节每天有车来运货，货款两讫，不需要农户自己操心。

　　在寿光做生意的高先生说，很多吃订单的外贸企业，普遍的做法是和老外签订单，然后在国内找供货商。但是，现在需求不景气，有些客户的公司也倒闭了，很多包地供货的韩国商人也撤资了，收购成了问题。所以彩椒卖不出去了，农民也就不种了。

　　老王卖的彩椒主要是供给高档酒店的。他的客户一般是酒店的采购人员。那些采购员常跟他抱怨，说现在酒店客房住宿率太低，尤其是外籍商务客流，减少了至少30%以上。酒店自助餐厅提供的食品经常吃不完要倒掉，“为了减少损失，酒店就把自助餐价格降低了20%。”

　　张寅说，彩椒这类出口型和商务型的蔬菜品种的行情，反映出外贸和商务需求的状况。根据国家统计局最新公布的数据，中国进出口下降幅度仍然在20%左右，外需对经济的贡献是-0.2%。而商务部最近的一份报告预测，今年上半年，出口降幅都将可能在20%左右。

　　张寅几乎每过几个月都会去一趟新发地。彩椒需求回升，但是外贸需求没有回升，小小彩椒是否传递了错误的信号呢？张寅的看法是，这说明外贸商务需求部分转化为了内需。

　　这个判断没有错。在国贸附近一家酒店的印度风味西餐厅，过去都是住在酒店的外籍客人光顾，不过这里的服务员说，现在加强了针对本地客户的宣传推广，加上菜价下调，生意好了些，“有不少周边居民听说这里搞优惠活动，都来光顾了。”这家酒店的销售经理邓先生则表示，酒店现在也在探索国内的客源，包括旅行社和商务会议，效果不错，最近几天出租率达到了97%。不过他说，中国人和外国人比起来，对于危机的认识不够深刻，这也许是中国人现在还在大笔花钱的原因之一。

　　所以彩椒市场的“小阳春”，似乎还不够有说服力。同在新发地市场卖花生、豆角等菜的张先生就说：“没有感觉到回暖，现在是最差的时候。”这位菜贩子说，进入4月份之后，他觉得情况变得更严峻了。3月份的情况比现在好很多。以豆角为例，3月份的时候卖3.4元/斤，现在只能卖1.4元/斤。往年这个时候，销售情况也比今年要好很多。

　　然而，需要交纳给市场的管理费在上涨。六轮大卡车运进市场，门口收的管理费以前是每月600元，现在变成了1000元；四轮大卡车的管理费以前是每月300元，现在变成了500元。

　　在张寅看来，低价蔬菜的行情，反映出的是房地产和交通、基础设施等项目的工地开工状况。因为新发地的低价蔬菜基本上批发给工地农民工的食堂。“现在每天都在赔钱。”卖菜的张先生说，这种大众菜，以前一天能卖两车，现在三天才能勉强卖一车。

　　“10种菜里面，有七八种在赔钱。”张先生和老王都说。这也让张寅觉得不乐观——低价蔬菜经营情况的惨淡，表明现在工地开工量仍然不足，大批农民工仍然在待工状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