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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如果有个地方鸟语花香,处处音乐绿树与阳光喷泉,还有一群淳朴的人们,你去不去?
至少我想去。但是我不想一个人去。
因为我在这里很寂寞。
天蒙蒙亮的时候,我和几个不认识的人,走进那个用铁枝围成的电梯里面,哐一声它关上了。滑轮带动起刺耳的声音,好像来自地狱的惨叫,也带着这部笼子向上缓慢爬着。外面的楼层便不停从面前落过。外面此时还没有人。
我的直觉告诉我,周围这几个冷漠表情的人在注视我。我吹起了口哨试图让自己放松。但是他们表现的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所以在一瞬间,我做了一件也许让他们非常意外的事情。
我悄悄掏出了一枝加上消音器的手枪。在这个狭小的铁笼子里,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击毙。他们似乎有点死不瞑目。他们的手都插在涨股股的口袋里。那形状显然也是一枝枪。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掏出来,或者自卫性的扣动扳机。
铃声响了。表示电梯到达了最顶一层。等铁栏打开以后,我迅速窜了出来。然后一转身翻到这栋黑铁一样的建筑外面,我攀着下水管子,象只猫一样飞快的爬了下去。几层下面正好有一个停着的电梯。我进去后,轻松的乘着它到了最底层。甚至还来得及整理下落着锈铁印的衣服,然后慢慢的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,我走了出去。
然后我走进了对面的一台电梯,启动按钮,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。
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烦恼。他们并不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。一群蹩脚的特工,对于我不过是一碟小菜。我杀人是要收钱的。而他们这几个人,死亡的样子让我回味了一会。如果是客户提供的,那又是多么诱人的一笔钱了。可惜不是。
我总不能再找我的顾主去要吧,说好了5000块钱包干的,不论人头,只要目标完成。
我发现自己的病症有加剧的趋势。我得了一种奇怪的慢性病。医生说,整个世界会在我眼里,一点点的变成简单的黑白两色。
2.
我是个退役特种军人。我以前杀人,是执行国家的任务。后来国家看我年纪大了,就不要我了,也就是说我失业了。可是除了杀人,和为自己煮开水泡方便面以外,我什么都不会。
然后有个女人请我替她杀人,她可以做我的经纪人。在脑神经里想了只有1分钟的时间,我答应了。每次她在我的收入里抽佣,而且数额不小。我还是笑着接受了。因为我很喜欢每次听见她在电话里面安排我工作时候的口音,富有女人磁性的口音。我承认自己是着迷上这幅嗓子了。
晚上睡觉的时候,我特地计算了自己的收入。它们统统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银行厚厚的钢铁地窖里,静静的等着某天我去提取它们出来。我想这一天,已经离我不远了。
杀手,在这个世界上很多。但是优秀的职业杀手绝对是稀缺资源。我明白自己的收入已经足够我用下半辈子了。可是我还嫌不够,因此我做了这么几年依然没有放弃。我想用那么一大笔钱,除了养活自己,还可以养活一个让自己爱的人。我的女经纪人?我把她排在了第一位。虽然她收入一定比我高,但是谁知道她会不会象我一样都存起来呢?
所以,晚上睡觉的时候,我给她打了个电话。那是个很普通的号码,接电话的时候她会假装不认识我,我们一直用暗语来交代工作的大致情况。我想,这次不用暗语了,因为我说的话有点象在告白。
首先我说我不想再干了。她说哦?我说我的钱已经足够了。她说哦?我说除了自己用,我还可以带自己爱的人去另外一个地方,也许结婚,也许一生依靠。她说哦?我说,那个人可不可以是你?她说你疯了,想都别想。然后她挂了电话。
过了半天的工夫,是她打了电话过来,问是不是她听错了。我正要解释,她又说别说了,我马上到你楼下的咖啡厅来,我们在那里谈。
3.
有生以来,我第一次好好打扮了下自己。干干净净洗了澡,穿戴整齐后我出门走入电梯,直接做到了楼下咖啡厅。在电梯里,我望着对面不断上升的大楼,难以相信早上我在那里杀了一电梯的人,仿佛那完全不干我的事。
她已经到了那里,头也没有抬就知道我来了。她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对面空着的位置,示意我坐在那里。我忽然有点口吃,甚至感觉到自己脸红了起来。忽然我感觉这比杀人难多了。咖啡厅里面坐了四分之三的人,人们在看报聊天喝咖啡,其中不乏今天在对面大楼电梯里面发生的案件。好像每个空气的细胞我都能感应得到,把整个人包裹了起来,每走一步,脚步就越发的沉重。走到她对面的位置上,距离不远,却好艰难。我好不容易才终于到了她面前,好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。
侍应生过来问我喝点什么,她代我说了,一杯黑咖啡不加糖,谢谢。她问我怎么了,感冒了吗?我说,没有啊。场面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,似乎我想犯了什么错误似的,尽管我的职业生涯里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。
还是她先露出个笑容给我,你这个傻瓜。那个笑容和熟悉的声音,惹得我也笑了,气氛好像霎时就轻松了许多。我说你考虑了我说的话没有?她说,你今天是吃错药了,一定。不过,她补充道,她一定也吃错了药。我耸了耸肩膀,不置可否。
她问我,你……或者说我们准备去哪里?
这个,我早有准备。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,每天梦里都会梦到那个美丽的地方,每天睡觉前我都排演着这一幕的所有台词。喝下一口滚烫的黑咖啡,我让自己平息下莫名的躁动,终于让那一整套的排演了不知多少次的台词回到了脑海里。呵呵,我会说的让你着迷的。
我说我……我想我应该应该说我们,于是我正要改口。可是在我正要说出我们这个词的时候,忽然她一把拉着我翻到了地上,紧接着枪声响了。
我分明感觉到周围的人几乎全部掏出了手枪,她硬塞给我一把手枪,说我们!快逃!
那是我听见的她最后的话。
4.
那个咖啡厅是个阴谋。
准备洗手的她得罪了自己的上线,于是那帮畜生派人埋伏在咖啡厅来杀我们。那些人尽然都是些杀手。准备退出他们的我,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出来。我逃进了电梯,在门关上的瞬间,我看见了她躺在地上,脑子上淌着大口大口的血浸在周围的地毯上,红的特别的打眼。
那是我记得的最后的颜色。
逃回另外一个藏身之处后,我就发现自己成了色盲,眼里只有黑白,和灰的颜色。
清晨,我收拾妥当,悄悄的来到存钱的银行。一路上我转过了不同的电梯,在城市里面不断的升降。这个城市只有垂直距离,人们终日在电梯里面来来往往。在银行我掏出她假身份证说我要提走我的钱。那是她给我安排的身份,说这个除了我们,没有其他人再知道。原来当时她就已经用了“我们”这个词,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。突然一股宿命的感觉笼罩住我全身。我不断的回忆着在咖啡厅里她的一切言语。我不知道自己记忆怎么忽然变的那么差,我竟然只记得寥寥的几句。
工作人员很快把钱装在一个包里提了过来,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。工作人员把包摊开让我点下数目。我看着那大笔的钱,似乎比我原来的计算的要多了几倍。我没有数,拉上包的拉练,戴上墨镜就离开了。
回头望望那座高耸而错落的城市,黑黑的,被一层又一层的乌云笼罩着。在那些建筑的外面,一台又一台的电梯沉默的升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