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玻璃做的电梯,将我们分离,一个上升,一个下降,谁也不知道,在我们交错、凝望的那一刻,究竟是不是屈从了命运,我只是知道,我们已经分离,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,对错没有意义,因为谁也没有回头从新来过的权利,倒不如干脆离开,走出电梯的那个刹那,我忘记了他。
我递上了辞职信,毋庸再等待谁的批准,径自回到自己狭小的办公桌前收拾属于我自己的东西,我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我,哪怕我冒着所有的危险去争取,或者是可以得到短暂的拥有,可随后需要面对的仍旧是分离时撕心裂肺般的痛苦。阿本其实就是这些东西里的一件,我清楚的明白他是有家室的人了,所以我必须放弃他,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,他说他是深爱他的妻子和儿子的,可是他也爱我。有点不明白男人,为什么他们总是那么博爱,有那么多的精力在同一时刻爱上不同的女人,而相反的,女人的确很软弱,当她们爱上一个男人,往往就会爱的辛苦而执着,耗尽自己的全部,那颗心怎能再分出一点余地?
我看着这间几乎连空气都浸着忙碌的办公室,就象一个好大的蜂巢一样,无数的人在工作,没有人关心别人的去留,大家关心的无非是自己的薪水花红,为了这儿,所以不惜巴结献媚,所以不惜恶意中伤,所以不惜变的卑鄙龌龊。我习惯了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,我和阿本两年不清不楚的关系,足够填充他们午餐后那一个小时的空闲。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还是日久已经变的麻木,我竟然可以在所有的流言蜚语里过我正常而又正常的日子。阿本总是说笑骂由人笑骂,做好自己就好。可是这是一个何其艰难的标准,阿本究竟有没有考虑过。他是部门的经理,又有谁敢在他面前笑骂?遭笑骂,遭唾弃的只是我而已。
我安静的收拾自己的抽屉,我是这间公司里唯一一个没有人送花的女孩,是唯一一个桌上没有摆过男朋友照片的女孩,是唯一一个没有人接送下班的女孩。阿本说虚荣的东西都不能解决问题,可是他也从未给过我一点真实。
我在公司里永远是一个不尴不尬的人。我的工作业绩绝不能太好,因为阿本说那样太招摇,会让人觉的我是依靠他的多加关照才可以飞黄腾达的,阿本要我学会怎样拥有一颗平常心,从容平淡才是真,他总是说那是他做人的信条,可是我还是看他在两年的时间里怎样处心积虑的爬上经理的职位。而我的工作业绩又绝不能太差,阿本说那样会让人觉的我对公司没有一点贡献,会指责他包庇,他老是会半开玩笑半正经的对我说,小心,我也是会炒你的哟。我没有任何的朋友,也许偶尔会有人因为阿本的缘故对我小心翼翼,可是他们背过身去的笑声依然是那么暧昧和刺耳。
我仔细的收拾起我和阿本在公司的所有回忆,惊讶的发现,竟然没有值得纪念和珍藏的快乐。他给我的只是太多的禁忌、太多的孤寂,我本来单纯的生活被他复杂化,为了一段并没有结局的感情,我的付出看来实在是太不值得。
走在写字楼灯光有些昏暗的走廊里,我突然想起每一次走在这样昏暗里的时候,自己就会有种茫然的无助,我的未来没有方向,没有轮廓,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未来。我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在这种昏暗里晕倒,也许那是因为我知道,即使跌倒也没有人会来扶住我,阿本是决不会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和我表示一点亲密,反而他总是装的一本正经的,现在看来,他的举动似乎有点“此地无银”的迂腐了。
我孤孤单单的站在大楼的玻璃电梯旁等待离开。我注意到阿本今天没有出现在公司里,有几秒种,我甚至还在幻想,我们会在最后一瞬在玻璃电梯里巧遇,他会给我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,会给我一个象电影又象童话的意外。不过奇迹到底是奇迹,出现的机率小的可怜。我上了玻璃电梯,突然想起,我和阿本第一次在办公室外的相遇,不也是在这玻璃电梯,而那个时候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怜惜,纠缠的凝望里,整个电梯里都漫着意乱情迷。
#p##e#这个电梯,似乎有点太过浪漫,把喜欢幻想的我引入了这个迷局。
这座大楼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。没有任何人会挽留我,就象阿本没有挽留过我一样。也许在这样的关系里我只是一颗没有自主权的棋子,除非跳出这个棋局,否则只有受人摆布的份了。昨夜,当我告诉阿本我要辞职了,他没有任何反映,在八点十五分准时穿上外套离开我的家,回到他妻子的怀抱,做一个好丈夫。我静静的伫立在凉台上,我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这城市的喧闹,看到阿本家窗口那融融的灯光,那应该是种温馨而幸福的橘黄色吧。但是我从来没有经过他家门口,也许每个插足别人家庭的女人都会有着深深的负罪感,我甚至不愿经过他家的巷子,仿佛那里会有人指着我唾骂。我经常会在深夜里惊醒,总有个声音告诉我:你是贼!你是贼!你偷了别人的东西!那种时候我会感到宛如身处冰窖般的寒冷,而阿本呢?他是否在妻子的怀抱里梦正香甜,他有愧疚吗?也许没有吧,因为他只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爱的东西,他没有抢夺别人的一切。男人女人,偷情时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如此的天差地别?
我抱着属于自己的东西站在写字楼的玻璃电梯里。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站在玻璃电梯里的新奇和快乐,想起了阿本总是在抱怨这电梯的暴露性太高,否则他就可以利用上班前的小小余暇在电梯里亲吻我的脸颊,想起了我们曾经每一次在电梯里偶然的相遇,在人群中默默的紧握着对方的手。阿本的手温热干燥,淹没我冰冷湿润的手掌,让我彻底浸透在他给我的甜蜜当中,彼此的手也好似找到了自己的家园,紧紧的交缠着,那个时候,我以为,也许以为这一生也不会分离,好傻。
当我看到旁边的电梯和我交错而过,里面有一张熟悉的脸庞。阿本很少有上班迟到的记录,可是今天他迟到了,或者是故意的错开我辞职时他在场的尴尬,是不是他也早就有摆脱我的打算,我看着他在电梯里慌忙的系着领带,如果我没有记错,那条领带是我买给他的,经常也是我亲手帮他在衬衫上打一个倜傥的温沙结,为了那个结,我甚至去买了一本时尚杂志,认真的研习了一个周末。这个时候,我看见了阿本惊慌的眼睛,因为他正在看着我。那目光是我所熟悉的,又让我仿佛是初见般的陌生,我们处在两个玻璃构筑的世界里,相互透明,然而却再也没有接触的机会。
他在上升,我在下降,我们的世界交错而过。我用笃定的目光慢慢慢慢的盯住他的眼睛、身体、一直到鞋子,一直到他升到我所看不到的地方,我看着阿本,从我的视野,同时从我的心里淡淡淡去……
我竟然没有伤心,我的心情反而有了两年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,阿本就象一个我早已无法负荷的包袱渐渐远去,留下的是一片依然晴朗的天空。我第一次感觉到玻璃电梯的美丽,因为它让我最大限度的感受到了阳光的照射,,我被阿本遮蔽了许久的心终于可以好好晒个太阳了。